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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朋友、同事、学生以及前总理的温暖致辞中,保罗·埃文斯发表了一篇退休演讲,演讲中充满了对错误、失败和“悲剧事业”的反思。
这位前加拿大学者和外交政策顾问,是否在自己的送别会上泼了冷水?这对于什么和谁而言又是悲剧事业?这一观点在温哥华附近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校园的美丽秋日背景下显得有些不协调。
埃文斯完成了他43年学术与外交政策顾问工作的所有标志性时刻,另外,他的演讲也通过低调的幽默轻松吸引了观众的注意。这是一项经过数十年处理国际关系难题而锻炼出的技能。
国际关系专家、美国华盛顿大学教授阿米塔夫·阿查里在晚会上开场,评价了埃文斯在加拿大努力接触东南亚的表现。
“我从未见过…有人获得如此多的钦佩和尊敬,埃文斯是实至名归。”
退休的UBC政治学教授布赖恩·乔布斯称赞埃文斯与不同观点的多元个体合作,推动“共同理解”的能力为“高超”。
“在雅加达,保罗让街头小贩、出租车司机和酒店服务员感到惊讶,因为他会主动与他们交谈,表现出对他们生活的兴趣。”
在家乡,Timothy Cheek,一位关注中国政治的UBC教授回忆道,曾有“令人振奋的许多身上有大纹身的摩托车骑士”也受到了埃文斯的关注。在停留在斯阔米什(距离温哥华65公里)时,奇克观察到他“直接走过去,与他们热情交谈”。
如今,埃文斯似乎与亚洲一同进入了新的起点,他的职业生涯恰逢这一地区的地缘政治和经济崛起,尽管在他1970年代作为阿尔伯塔大学政治学毕业生进入该地区时,并非一切都是注定的。
他的温和个性和与人交往的自然共情能力,帮助他顺利融入亚洲多样的社会,了解它们与冲突和西方殖民统治的不同历史,获得信任。
在1975年,越南的游击队打败了强大的美国战争机器,令整个东南亚感到恐惧,生怕整个地区将陷落于共产主义的影响之下。一年后,埃文斯恰好来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见证了毛泽东去世后国家再次陷入困境和动荡。
被眼前的经历所吸引,埃文斯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毕生的冒险。他选择将中国作为自己的博士研究方向,1980年,达尔豪斯大学成为加拿大唯一提供中国外交政策高级学习的学校。
此时,邓小平已在北京稳稳掌权,开始将中国从毛时代的孤立与 stagnation 中解放出来。邓小平的改革,受益于美国及其盟友在与苏联的冷战中挑战的慷慨支持,为中国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从1980年至2020年,中国经济年均增长11.4%,到COVID-19大流行时,已成为一个14.7万亿美元的超级经济体。1980年,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不到美国的0.7%。 40年后的今天,它已达到美国的70%。在这40年的增长中,中国的全球GDP份额从1.7%急剧上升到17.3%。
没有任何主要经济体能在那样的速度、那样的时间范围内达到如此规模的增长。
有人曾说,当中国苏醒时,她将震撼世界,这个名言显然被霍夫曼错误地归于拿破仑。
而中国真的震撼了加拿大。
在1980年,加拿大2500万人的GDP为2750亿美元,比980万中国人的生产总值还要高出43%。15年后,中国经济的规模赶上了加拿大。到2020年,随着COVID、地缘政治和北京的国家主义回归,这一高增长时代终于结束时,中国的经济规模已经几乎是加拿大的九倍。映射出这两个国家之间经济实力的巨大差异,新的现实将彻底颠覆它们的双边关系,而这一点,加拿大的政策制定者和分析师们也许并未完全意识到。伴随着经济实力的增强,中国开始以其新的地缘政治力量震撼世界。
埃文斯从不同的角度,目睹了中国崛起的好与坏:作为一名加拿大人、作为一名政治与国际关系的学者、作为加拿大政府的顾问,更作为一位在太平洋两岸架起友谊桥梁的人、老师与导师。
“他是坐直身子、不时点头并表现出深刻关注、用宁静而专注的方式说话的高个子年轻人。”约克大学教授大卫·德维特如是说。
“保罗拥有理解各种东道国观念的能力,即使在批评时也能展现出真诚的共情,这是我们开展二轨外交时的关键要素。”
如果没有他在1977年进入哈佛大学的“错误”,他本可以成为一名专注的中国学者,精通普通话。
埃文斯回忆道:“1976年,我正在中国,计划呆得更久。”
“但发生了一件事。我给哈佛大学的历史学家约翰·金·费尔班克写了一封信,意外地收到了访问哈佛的邀请,并最终与他见面,最后在他身边撰写了博士论文,这是当时某一代人中最知名的西方中国专家。”
这次“错误”——他称之为他的哈佛学历——深刻影响了他从国际关系的角度研究中国的决定。费尔班克向埃文斯介绍了“知识社会学”概念,把中国作为一个更广泛、历史上不断发展的故事的主题,而不仅仅是一个单独的专业领域。
这一转变至关重要,因为它为埃文斯提供了关于日益突出的中国问题的更广泛的视角,并在他以顾问身份参与加拿大政府的亚洲事务工作中开创了实际应用。
“我并不是一个中国专家,但人们认为我是,因为我谈论中国。”他在采访中表示。
“如果我真是一位中国专家,那我就没有任何价值了。许多人了解中国,但我能够做的就是将中国置于全球加拿大和东南亚以及亚太的背景之下。”
特鲁多1.0与太平洋国家
埃文斯还与加拿大最伟大的中国和亚洲接触者皮埃尔·埃利奥特·特鲁多相识并进行了采访。作为第15任加拿大总理及现任总理的父亲,特鲁多作为政治和智囊先锋,以其大胆的方式将加拿大定位为一个太平洋国家。
时隔数十年后,加拿大在1970年成为第一个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的主要西方国家,领先美国9年。遗憾的是,中国的获得是台湾的损失。由于与北京达成协议,台湾失去了作为世界认可的地位。
那么,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特鲁多老先生是一个战略家。”埃文斯表示。他接触中国的动机并非出于意识形态与情感,尽管特鲁多在1949年和1960年的两次访问中曾近距离接触这世界上最大的共产主义国家。对于十亿消费者的购买力的预期肯定是一个重要考量,但这仅是次要。
特鲁多认为,一个拥有22%世界人口的古老文明,总是会在世界舞台上占据重要地位。任何试图将其从塑造全球秩序的多边机构中孤立起来的做法,将是一个战略错误。根据埃文斯在2014年的书籍,特鲁多认为,“许多主要世界问题不会完全或持久地解决,除非与中国达成和解。”
在1968年劳动力黨赢得大选后,特鲁多上任后立即开始与中国开展建立外交关系的对话,尽管遭到来自加拿大和美国保守派的强烈反对。特鲁多挑战了将加拿大仅视为一个大西洋国家,这一观念深深植根于加拿大的意识之中,源于其历史、政治、文化联系和与美国的邻近关系。
1970年4月,加拿大外交部发布了215页的报告,题为“加拿大的外交政策”,开始对加拿大在世界上的定位进行深入讨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经历过反法西斯战争的25年后,加拿大开始意识到,其中等强国的地位“注定要消失”。其影响力因冷战、越南战争以及加拿大经济对美国日益依赖而下降。
在政策的新方向呼吁中,时任外交部长米切尔·夏普引入了一个激进的概念,将加拿大视为一个太平洋大国,在亚洲开展更大的接触,后者是当时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二。
“凭借地理、历史和当前利益,加拿大就是一个太平洋大国。”报告的作者们大胆声明,再早在第11页,提到了亚裔人民在加拿大漫长而未被重视的历史,加拿大传教士在中国的影响力,英属哥伦比亚亚裔人口的逐渐增加,战后过程中新兴的亚洲太平洋地区的政治和经济潜力。
在同一页面,作者们似乎承认:“加拿大在太平洋的影响力并不是一个大国。”
“加拿大对外交政策”的报告是其新领导人的宏伟愿景为国家在国际舞台重新塑造的期盼文献。
为了实现太平洋大国的地位,报告的作者们希望将推进“建设性政策和互相关系”、寻找“富有想象力的解决方案”作为创造机会的关键。
四个月后,特鲁多政府展示了他所秉持的想法。1970年10月13日,敏锐的夏普在众议院发表惊人声明,加拿大与中国建立了双边外交关系,结束了长达20个月艰难的谈判,渥太华还同意承认以北京为唯一官方代表中国政府的要求,而不是台北。
作为战后加拿大最长任期的总理,特鲁多在1968年至1979年,以及1980年至1984年的两段执政期充分利用外交关系的自主权,推动加拿大向东看。
他成功了,特鲁多在加拿大与亚洲的接触上的影响力延续在他去世后,长达20年,8位总理分别在对华这一大国宪法多边关系中走上了各自不同的发展道路。
加拿大,太平洋国家?
在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后,与之交往的四位保守党总理中,布赖恩·穆尔罗尼和斯蒂芬·哈珀的作用最为重要和引人关注。作为自由党的反对者,他们被视为最有可能改变甚至否定特鲁多的对华政策。
穆尔罗尼自1984年到1993年执政,意外地对自由党的政策表示肯定,甚至对国会表示他“打算继续他前任特鲁多先生所制定的政策,我对此表示赞同”。
而哈珀则是一个变数,因为他对亚洲的了解和经验是有限的。穆尔罗尼政府到他们之间是自由党和一位短命的保守党总理,曾致力于继续维护与亚洲的接触。由于与美国的战争亲信及加拿大的宗教右派的联合,哈珀在2006年开始时以强硬态度对待中国,提供了新方向的最大悬念。他誓言推行一项“原则”的外交政策,不心系“金钱的奴役”,并且抨击自由党为“出卖民主原则而取悦独裁者”的妥协。
三年后,哈弗背弃了他所有的期望,改变甚至让人瞠目结舌。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2009年,现实的亚洲崛起逐渐被他接受。尤其是中国经济的繁荣,成为黑暗的美国正遭受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的对比。
到2014年,经济危机的余波给全球各国经济前景带来了阴霾,暗潮汹涌,哈珀拥有多次见面的机会。与中国,哈珀不得不便默然接受这个快速崛起的国家。
在他第一次正式访问中国等多个亚洲国家时,2009年年底,哈弗不再犹豫,毫不掩饰地称,加拿大是太平洋国家,承认“东方将是新世纪的出路”,流露出对特鲁多命名的默认。
在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早期,加拿大的经济提振可能是无可替代的,反映在中方的回访中,中国成为了加拿大小国高科技和天然资源不可或缺的受益者。
而哈弗不愧是这一切风云的受益者,在他的任内,贸易合作协议数量和深度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直至他在2015年告别,总结构议提高了几倍。至2015年,国际关系更加复杂,对中国和其他国家的经济衰退跟新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在与中国的外交政策中面对许多转折,哈珀总是能做到两全。他将自己视为以商业为基础,经济合作的捍卫者,这既能让国家避免自我孤立,同时又保留了学习彼此的机会。然而,他的做法也引来了人们指责他过于依赖中国。
之后的两位自由党总理——保罗·马丁和让·克雷提安 —也很明智地继续着这一接触政策,尽管逐渐意识到无法一下子扭转中国的行为。
他们将来自中国这一不可预测的崛起超级大国视为必要的战略伙伴,以寻求实现自身目标。
“迈克尔·穆尔罗尼和让·克雷提安都认为,开启中国经济是减少国际紧张关系、促使国内政治变革的必要前提。”埃文斯在2011年如是总结。
“保罗·马丁则更加重视国际框架的发展,以深化与中国的承诺。”
在他的演讲中,埃文斯以“改变中国还是与之共处?”这样的开放问题作结。对哈珀来说,他既想改变中国又想与中国合作,同时还希望在商业上获利。由于加拿大是一个能源大国,具备中国急需的自然资源,交往意味着可以在与习近平的高压言论中获取人与自然之间的更多商业机会。
哈珀的对华政策未能任期内实现成功,留下了双边关系上的不确定状态。他的接触同时表面上较为浅薄,损害了自己的国家立场,留下了备受争议的问题。他是一位海洋人,内心属于大西洋的灵魂,被迫与可笑卑劣的惯例周旋同时,甚至连多语种交流都表现得没有任何兴趣。
如今,特鲁多的继任成为了加国与中国交流的忧虑之源。虽然他并没有直接接触中国,甚至是在商界,但他的民意似乎显示出对中国是一个悲惨的误读方向。
在近几年中,加拿大已经失去了他祖父的良好愿景,变为将与中国国家的关系逐渐迷惑的疲态基础上。又因为在几乎每一次与中国的接触中几乎未获得,如果说在过去一季间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加拿大知名的矮小精英们都在恐惧“中危”逐渐发展的情况下,每个下一届国会的争斗中将承担重大责任。
特鲁多政府将面临更多挑战,正如他计划与中国达成自由贸易协议而付诸东流,执政同样不会改变他们与新兴中小型和技术公司合作的愿望。以往曾视为友好的太平洋国家如今似乎完全失去了信心。由于被对华争执和不信任所累,捍卫人权问题却越来越不被在政府的努力下呼唤。
从此,政府不再倾向于维护与中国关系,它在许多争议中递减了担子。随着中加关系的深度和广度大幅降低,后疫后经济的回归,双方都陷身于新一轮的紧张关系中。
此次失去的接触是个不大不小的失误,然而一定成了终从希望转变态度不再相互依赖,当前这个信任日渐消失的时代,特别在总统以后的日子里,能更重振信心以重归友好的太平洋国家吗?
保罗·埃文斯的告别演讲中深刻反映出他的意识,“绝大多数参与国际事务的学者意识到,这是一场悲剧事业。
“这对我们有正义意义,如果你想在国家内部推动进步,然而在国家间很可能是一个偏向暴力、民族主义、导致人们互相对立的游戏。”
这场悲剧与其说是宏观的、历史的事件,倒不如说是我们每一个人,身处当中的身世与处境。在他离职的两天后,以色列与哈马斯正式进入激烈冲突,令人震惊的是这一历史深远的事业发酵了。
加拿大如同西方一样感受到了阵阵冲击,信任在国内の部分选民群中难以恢复,反而将继续面临无数无解问题的遗留与疏忽。
作为23任总理,特鲁多常会被记载为一个悲剧性的孤独的身影,这样的境况并非刻意的,而是他所面临急剧无决的议题在不断扰动着大局。他对经历的部分势头和现状丧失的影响力不可逆转,而加拿大在历史上积累的自信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
终于,在不断冲突中,他逐渐承认了资产危机局面存在他施政的局限性,过去热切期望的趋变寻求正在面临激烈考验,正是这一时刻,埃文斯感同身受。由于他曾在各个上层战略某个时刻相当自信,或许他比我们更清楚,未来是充满不确定性的。
而随着中加关系的窘境可见,埃文斯或许成为了“推动者”们的体现,或许他自己也是对法国上层精英的审计,包含对国家意志的再认识。如今,交接代钟声回响,他并没有因此就此沉默,而是继续以反向的方式来努力。
他表示他并不想退出:“我不会退出,但我仍会在我自己的方式中继续与亚洲和中国接触。”
正如特鲁多政府与中国在外交上接连遭遇挫折的复杂紧迫局面,我们面临的绝不是好消息,反而是以中正态肤浅的形式迎接复杂问题。
保罗·埃文斯,你将将永远不会孤独,因为你永远珍惜与艰难相拥的希望。我们期待着你在未来继续为加拿大与亚洲的关系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