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5/jan/14/mexico-canada-us-toxic-waste-shipments
美国公司每年向其他国家出口超过100万吨的危险废物，这引发了对健康和环境影响的担忧，英国《卫报》和Quinto Elemento Lab的一项调查发现。
根据美国记录，自2018年以来，向墨西哥和加拿大出口的有毒废物增长了17%。虽然将其送往其他国家进行回收和处置是合法的，但一些专家担心，越来越多的美国最危险的废物正在流出美国。
在墨西哥的蒙特雷大都市区，调查发现家园和学校周围的植物回收美国钢铁工业产生的有毒灰尘的地方存在铅、镉和砷的高水平。
其他大量废物被送往墨西哥的电池回收厂，专家担心这些工厂污染空气，并使工人暴露于危险的重金属中。
在加拿大魁北克，生活在一家处理电子废物的冶炼厂附近的儿童和成年人发现指甲中含有高水平的砷。
在另一个魁北克地点，一些有毒废物被埋在靠近泥炭沼泽的巨型单元中。
允许危险废物跨越美国边界并移出该国的监管控制，专家表示这是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因为废物最终可能前往环境管理过时、不足或根本不存在的地方。这种情况在墨西哥是环保人士所争论的。
但在规管更为严格的加拿大，也有一些例子引发了对美国公司将废物送往加拿大是否环保负责的质疑。
“我们怎么能接受成为美国的垃圾场？”曾担任魁北克自然资源部长的Martine Ouellet说，她现在领导政治党派Climat Québec，正在努力阻止靠近蒙特利尔的一个填埋场的扩建，该填埋场在2022年接收了47,000吨美国的危险废物。
“我们认为将这些有毒废物进口是疯狂的。”
“我们称之为‘废物殖民主义’，”非营利组织Fronteras Comunes的主任Marisa Jacott说道，该组织专注于墨西哥的化学和工业污染。“这是一种剥削和环境不公正的表现，通过将危险废物从富裕国家运送到较贫穷的国家而表现出来。”
处理废物的加拿大和墨西哥公司争辩说，负责任地处置或回收这些废物是可能的。
本次调查通过跟踪美国的危险废物流出国界，揭示了美国工业的黑暗面，使用出口记录。这项调查基于通过《信息自由法》获得的文件，以及数千页的环保记录、健康研究、土壤和灰尘采样。
数据显示，危险废物出口的总量从2018年的120万吨增长至2022年的140万吨，增加了17%。
多项研究提出，废物出口可能导致“向下竞争”，即污染最终流向环境监管最弱的地方。
“废物贸易工作原理与其他任何行业相同……他们找到最便宜的去处，”曾为美国环境保护局（EPA）工作的律师Tim Whitehouse表示，他现在负责非营利组织公共员工环境责任。 “发货人知道该把它送到哪里……它通常最终会流向监管最松的地方。”
“从摇篮到坟墓”的监管在边界处终止
美国法律要求生产危险废物的公司对其进行“从摇篮到坟墓”的法律责任，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从产生到处置安全地处理这些废物，并对其造成的任何污染承担经济责任。
但这种责任在边界处基本上停止。跨境条约，其中一些可追溯到1980年代，允许废物流向美国的近邻贸易伙伴——只要接收国同意，并且接收废物的公司承诺安全处理它。
一旦危险废物被出口，美国便不再有权监管它。
前EPA办公室主管Barnes Johnson表示，负责监测出口的单位没有办法监督接受国处理出口的工厂的排放或安全，就像美国的工厂一样。因此，监管机构很难确切了解危险材料在离开美国边界后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墨西哥那些工厂的排放情况如何，”他说。“我们不知道他们得到了怎样的监管，或他们可能造成了什么样的暴露和风险。你会听到关于显著公共健康问题的轶事。”
至于墨西哥，一些出口公司向该国运输废物的广告宣传称，他们使废物生产者摆脱了“从摇篮到坟墓”的责任。
“这可能很难想象，但将危险废物运输到墨西哥不仅是合法的，在许多情况下，它实际上比其他处置方式更便宜、更安全，并且具有更低的环境影响，”Temarry Recycling的宣传册宣称。 “当将危险废物运输到墨西哥的Temarry时，美国生产者的责任在美国边界处结束。”
Temarry处理的一些废物包括溶剂和其他废物化学物质，这些化学物质从干洗液到航空燃料不等。溶剂，例如油漆稀释剂，是工业中用于溶解、稀释或提取其他物质的化学物质。这只是从美国运输到墨西哥的一种危险废物，造成了人们的担忧。
Temarry在2022年接受了大约7,000吨的有毒溶剂和化学混合物，称其接受来自美国公司的废物，并将其蒸馏成干净的溶剂或燃烧回收能源，出售剩余物给水泥窑作为燃料。
但该公司的问题早已为人所知。美国公司Triumvirate Environmental在2021年收购Temarry，声称该公司的墨西哥设备“严重不足以测试、分析和处理”其承诺处理的废物。它还声称，目击其前董事指示司机将废物送到墨西哥一处未经授权的地点并倾倒在一个露天坑中。
Temarry的前董事Matt Songer的律师H Troy Romero表示，他的客户否认所有这些指控，并指出这些指控是试图为Songer针对Triumvirate提出的合同违约索赔辩护。
2022年，Temarry在加州边界附近的Tecate工厂因化学反应造成强烈气味释放而被停工两个月，市政记录表明。当地官员批评该公司未能做好处理危险泄漏的程序，并未能正确标记其化学物质。
根据非营利新闻组织CalMatters2023年对Temarry的调查，该公司有环境违规的历史，邻居们报告说，他们因工厂散发的气味感到生病。
该公司官员拒绝向《卫报》和Quinto Elemento Lab发表评论。在化学释放事件发生时，公司官员发表声明称：“我们的运营是合法的，并遵循最高的安全和环境保护标准，”据Zeta报道。
然而，诸如此类的指控凸显了为何一些专家对将危险废物运送到墨西哥表示担忧。
管理工业排放的关键标准在墨西哥是松散的，或在某些情况下已经超过二十年没有更新。环境专家表示，这种情况很成问题，因为这些标准并未反映最新的科学知识如何影响人类健康。
负责环境监察和执法的机构，简称Profepa，在过去十年中预算削减近50%。这一情况影响了该机构的检查和执法能力，三家主要的墨西哥环保非营利组织最近指控。一个代表工人的工会表示，工作人员甚至没有足够的钱为工作车辆加油。根据2023年的记录，只有八名检查员负责监督10,000家公司。
除了溶剂外，另有两大主要危险废物流向墨西哥，受到关注。其一是有毒的钢铁灰尘。钢铁行业每年向蒙特雷的一家工厂发送越来越多的灰尘——2022年近200,000吨，这些灰尘是在从废金属中提取钢铁时留下的极度污染物。
正如《卫报》和Quinto Elemento Lab昨天披露的土壤和灰尘样本显示，附近的住宅和学校受到铅、镉、砷和锌的高水平污染。
Zinc Nacional的总经理Eduardo Alverde Villarreal在一份声明中表示，他没有足够的信息对调查结果做出评论，但表示该公司“承诺透明运营，遵守法律”。墨西哥最高环保监管机构Semarnat表示将根据调查结果寻求进行调查。
但迄今为止，发往墨西哥的最大危险废物是每年发往再生铅的铅酸电池，数量达到50万吨。这些电池用于汽车，铅是一种高度有毒的金属，且“没有安全水平”的暴露，正如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所述。即使是微小的铅暴露也可能影响儿童的大脑发育，并导致早产、心脏问题和肾病，研究表明。
尽管美国已收紧对其境内允许的铅排放，EPA数据表明，从2018年至2022年，美国公司出口了近400万吨废弃铅电池——大部分发送至墨西哥，但也逐渐向韩国等其他国家发送。
铅在二次冶炼厂中被再次加工，重新制成新的电池，其中一些电池随后被重新进口到美国并出售给美国消费者。
大部分用于制造汽车电池的铅如今来自回收，说明金属回收的有效性。但环保组织和贸易组织担忧，接收美国电池的国家的工人和居民并未受到与美国居民相同的保护。
“墨西哥对铅电池回收行业的环境和职业标准不如美国严格，”非营利组织Occupational Knowledge International于2023年发布的一份报告指出，该报告发现收到美国电池的蒙特雷地区周边土壤中的铅水平很高。“此外，”报告称，“对墨西哥的环境法规执行投资很少。”
“美国必须认识到，允许将被视为危险废物的废旧铅电池出口到墨西哥和其他国家正在向海外环境不公正贡献。”所述报告中指出。
Luis Hernández曾在蒙特雷工业化程度较高的Eléctrica Automotriz Omega工作，是负责准备从损坏的电池中分解出的铅混合物，然后将其装入炉中，他在该工厂工作了23年并在2021年被解雇。
现年55岁的Hernández表示，他目前因高血压而感到疲惫。他表示，自己在工厂的工作是在准备从损坏的电池中分解出的铅混合物，加载到炉中。他表示，工人们必须戴口罩，并每三个月接受血液检查。
但他说，工人们常常会为了保持舒适而摘下口罩。他说，他的血铅水平有时高达49微克每分升，研究人员表示，这对健康是危险的。
Eléctrica Automotriz Omega的官员未回应评论请求。
多项研究表明，自21世纪初以来，被送往墨西哥进行回收的电池数量激增，因为美国对铅回收公司的法律变得更加严格和昂贵。
根据贸易记录，自2000年至2021年，运往墨西哥的铅酸电池数量激增了3600%。
“我们已经在美国收紧了铅电池回收的排放标准，因此现在看起来，一些材料只是离开了国家，”加州社区反毒害组织的执行董事Jane Williams说。
“基本上你所做的就是通过把它带到墨西哥来规避对有毒废物的监管。”
在加拿大的“公共健康威胁”
美国还向其北方邻国加拿大出口大量且快速增长的危险废物——在五年内共计140万吨，包括氰化物、受污染的土壤、电池和其他含金属废物，出口数量在此期间增长了25%，根据EPA数据。
虽然墨西哥仅接受面向回收或再生的物料，但加拿大则接受处置。
专家表示，他们对加拿大的废物管理能力比墨西哥更有信心，但在一些情况下，环保人士担忧这些进口正在加剧污染。
“美国人为何如此急于将废物送往国外？”环境毒理学家和活动家Daniel Green问，他曾是加拿绿色党副领导人。 “我们都知道这些法律使其在美国境外获得优势。因此这些美国公司的律师认为，‘如果你处理废物，你就能摆脱责任。’”
魁北克的两个地点已成为环保抗议的热点。
第一个是位于魁北克西部混合森林的Rouyn-Noranda镇——在这里，儿童指甲测试引发了对有毒废物处理安全的担忧。Horne铜冶炼厂曾是北美酸雨的最大贡献者之一。在该地区的矿山在1970年代关闭后，该厂开始熔炼用于铜的废弃电子废物，而铜在医疗设备及电动车等技术进步中越来越受到需要。2013年，该厂被国际矿业公司Glencore收购。
成千上万的吨电子废物和其他受污染材料从美国来源，包括硅谷和纽约，运送到这里，根据《卫报》和Quinto Elemento Lab获取的加拿大危险废物记录显示。来自其他国家（包括俄罗斯、巴西和德国）的废物也到达此地，Radio-Canada的调查显示。
居民们长期以来对冶炼厂的有毒排放表示担忧。
2018年，Mireille Vincelette带着当时分别两岁和四岁的儿子和女儿去当地医院，捐献他们的指甲剪辑，供研究人员追踪当地污染的影响。她的女儿被发现的砷含量比相隔100公里（62英里）的对照组的儿童高出13倍，而她的儿子高出四倍。
“我们不知道这些数字代表的健康风险，但我们确切知道我们的身体正在吸收一种没有安全水平的有毒产品，”Vincelette说。她了解到，长期接触砷可能导致癌症、神经系统疾病、内分泌问题、心脏和肺病、儿童神经发育问题和死胎。
政府健康研究表明，冶炼厂周边居民的寿命较短，癌症发病率高，低出生体重婴儿的发生率高，呼吸系统疾病的发生率较魁北克整体的要高。
2020年，地区卫生局局长宣称冶炼厂周边的污染“威胁到公共健康”。
Glencore的官员在一份书面声明中指出，卫生当局称不能得出冶炼厂活动与社区健康之间的因果关系。该声明表示，冶炼厂所处的地区在该地区生存率最高（即使它低于魁北克整体水平），在最新的健康报告中，肺癌发病率低于该地区其他地方。
Glencore表示已减少致癌砷的排放，并计划进一步降低。
该冶炼厂“从全球各地进口材料，并满足每个出口国和进口国的当地标准，”公司在声明中表示。“迄今为止，Horne冶炼厂符合其环境许可证的目标。”
魁北克省政府计划花费9040万加元将近200户家庭搬离冶炼厂，以在厂污染和社区之间创建缓冲区。
“我为在这里抚养我的孩子感到内疚，把他们暴露在这些有毒排放中，”Vincelette说，这位脊医已经组织了一个社区小组，抗击来自该厂的排放。
第二个环境关切地点是靠近蒙特利尔的一个湿地边界的危险废物处置场。该处是由一家美国拥有的工业废物处理中心和填埋场操作，占地面积大约为250个美式足球场的大小，位于郊区的Blainville镇。
该地点在2022年接收了47,000吨美国危险废物， 根据EPA记录，包括超过10,000吨的受污染土壤和污泥，以及氰化物、汞和硝酸等物质。（它还接收来自加拿大其他地区的废物。）
现在Stablex公司正提议将其扩展到市有土地上，使其容量翻倍，允许其继续运营到2065年。
新容量将建在靠近一个对环境敏感的泥炭沼泽的森林和湿地中。
公司的网站称，通过“处理、稳定并然后将其绑定”来永久性地安全埋存危险废物，然后将其放置到“安全的放置单元中”，并承诺“永久处置而不对环境造成风险”。
去年，魁北克的环保监管机构发布了一份关于该工艺质疑的报告，表示这一稳定过程是在50多年前开发的，至今从未在实验室之外进行过测试。
该报告建议拒绝批准扩建，并呼吁对Stablex工艺的有效性进行测试，方法是检查从现有填埋单元中采集的样本。它还建议加强对场地周围屏障的监测，以确保未来几十年不会污染周围湿地。
该公司在声明中表示：“我们的过程和技术是安全的：它们受到严格和定期的控制。”
公司发言人Maxime Couture表示，该设施的主要作用是安全和负责任地处理来自600多家魁北克公司的危险残余物。
“虽然我们确实接收来自其他地区的物料，但重要的是要记住，环境没有国界，”他说。“跨境废物运输是相当普遍的，包括从加拿大到美国，以及从美国到加拿大的运输。”
魁北克环保领袖Marie-Claude Beaulieu表示，她的组织Mères au Front与Blainville的当地居民一起反对扩建，称填埋场自开业41年以来，镇上的居民从18,000人增长到60,000人，住房离废物处理站仅几百码。
“居民们非常害怕：他们害怕癌症，他们担心自己的孩子，甚至自己的狗。”她说。
“存在环境灾难的风险，”她说。“人们担心运输，担心爆炸，担心水从该地点流失。”
然而，该公司表示，其最新的提案旨在将废物尽可能远离邻近居民。
2023年12月，地方居民在该地点周围进行的水和沉积物样本采集发现，河流和小溪的沉积物中镉的浓度超过魁北克环境标准320倍，及其他令人担忧的铅、铜和锌的含量。
但在四月，魁北克的环保部进行了自己的水样采集，并表示，尽管确实发现一些异常情况，但“被视为孤立且不令人担忧”。
Couture表示，该公司无法对此次居民的测试发表评论，因为不清楚测试方法。但他说，在最近的八年期间，政府“进行了65次现场检查和几次采样活动，未发现污染源”。
“虽然我们分享减少危险废物的社会目标，但现实是我们必须继续负责地管理人们日常使用的消费品产生的废物，”他说。“没有像我们这样的设施，这些材料可能在没有adequate处理或监控的情况下散布到环境中。”
去年，在市民的强烈抗议下，该镇撤回了对扩建的土地提供承诺。当地的环保人士称，该公司与魁北克政府仍似乎在推动批准。
环保组织表示，他们不想关闭该地点，但希望废物仅限于来自魁北克的废物，他们表示这些废物可以在不扩建的前提下进行处理。
“视而不见，心不烦”
美国的危险废物出口已增至其他更远的目的地。韩国在截至2022年的四年内接收了大约100万吨的废物，主要是铅电池，而这是美国危险废物的另一个主要接受国。其接收量在五年内增加了一倍多——从2018年的142,000吨跃升至2022年的296,000吨。
一些专家认为，美国处理最有毒副产品时应进行根本性的重新思考。
“美国应以环保合理的方式管理其危险废物，”国际污染物消除网络的政策顾问、国际污染物消除网络的国际专家Lee Bell说。
他指出，欧洲环境署采用的“邻近原则”，即应尽可能在产生地点附近管理废物，避免由于运输或错误处理而造成的污染风险。
尽管经历了重大贸易谈判，例如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使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之间的贸易增加，以及2020年更新条款的条约，但出口规则几乎没有变化，正如德国奥芬堡大学全球环境史教授Simone Müller所说。
“废物的问题在于它是‘视而不见，心不烦’，”Müller说，她也是2023年关于美国历史上将废物倾倒到其他国家的书籍的作者。
“如果我们被迫寻找对我们危险废物解决方案——而不是考虑‘我将支付这家公司，他们将将其带走’——我们最终会开始讨论降低废物产生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