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www.winnipegfreepress.com/arts-and-life/2024/09/28/fashion-statement-2
在尼日利亚皮钦语中，有句俗语：“na mumu dey go boutique。”这句话大致翻译为“只有傻瓜才去精品店。”Ebunoluwa Akinbo笑着坐在她位于温尼珀南部公寓的沙发臂上。
她右侧的扶手椅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面料：聚酯裤装、闪亮的迷你裙、撕破的牛仔裤、防风外套、长的薄纱窗帘、草帽、厚图案围巾和仿蛇皮靴。每件衣物上仍然挂着来自温尼珀众多二手商店的纸质价格标签。
这位出生于尼日利亚的摄影师的客厅最近变成了一个临时的人像摄影工作室，她以摄影师、造型师、艺术总监和模特的身份多重扮演。
通过自拍、静物和纪录片摄影，Akinbo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探索一个既熟悉又令人困惑的现象：二手服装日益受欢迎。
“在这里，二手市场是个大事情，”她说。“这是一种文化或生活方式。它是一个独立的社区。”
为了更好地理解温尼珀人对二手购物的热爱，Akinbo的探寻之旅带她从拥挤的二手商店货架走向杂乱无章的分拣仓库，走进她自己在尼日利亚繁忙的okrika（皮钦语意为二手服装）市场的记忆中。
她与购物者、二手商店的老板和员工进行了交谈，探讨了他们如何做出决定，将什么放在货架或架子上。
在此过程中，Akinbo表示，她对衣物的思考方式发生了变化——衣物的构成、它们的流动，以及它们对我们身份和背景的表达。
“二手市场与旅行和移民息息相关，”她说。“有趣的是，你可以在二手店中看到城市所有小身份的体现。”
当Akinbo在2021年寒冷的冬天抵达温尼珀，开始在曼尼托巴大学攻读艺术学位时，她的第一站就是二手商店。
她母亲在他们家乡拉各斯的一个二手市场为她找到的外套无法应对曼尼托巴的极端寒冷，因此，Akinbo的室友带她去寻找替代品。
“我们去Value Village吧，因为那里有好东西。”Akinbo回忆起她的室友说。
这个明亮的迷宫，整齐排列的鞋子、书籍、家庭用品和悬挂在似乎无尽的挂衣架上的衣物让Akinbo惊叹不已。
她找到了一个她自豪的好外套。
“在我家乡，二手市场是在夜市上，衣物实际上是放在地上的，”Akinbo说道，模拟着“bend-down-select”（尼日利亚俚语，意为二手购物）的屈身翻找。
拉各斯的Yaba是一个二手购物的中心。摊贩挤满了Tejuosho，这是该市最大的户外市场，携带着按质量分类的二手衣物包，铺满整个地面供购物者挑选。
在尼日利亚与加拿大一样，许多二手店常常也受到学生及寻找廉价必需品或独特物品的低收入和中产阶级家庭的光顾，Akinbo说。
但与加拿大不同的是，大多数在尼日利亚的二手店出售的衣物主要是从欧洲、亚洲和北美的巨大衣物包裹进口的。
她指出，加拿大这种基于捐赠的系统，使得二手商店变成了一种档案馆，Akinbo说：“当衣物从一个地方迁往另一个地方，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家庭时，它们形成了一幅城市身份的图景。”
过去的时尚历史在这些传递的衣物中得到了保存。当地体育队的标志印在球衣、毛衣和T恤上。大衣和重毛衣反映出寒冷气候的必需品。Akinbo指出，这座城市的时尚感大多体现在简单的风格和柔和的色调中。
当Akinbo决定通过肖像摄影捕捉加拿大的二手文化时，她希望将温尼珀的身份与家乡元素结合在一起。
受20世纪末西非摄影师的启发——马ali艺术家Seydou Keïta和Malick Sidibé，以及喀麦隆-尼日利亚摄影师Samuel Fosso——她试图模仿他们典型的强硬光线、动态姿势、鲜明对比和鲜艳的图案幕布的特征。
她在商店中寻找那些与自己风格相符合的衣物和背景。她找到了质感丰富的纱帘，唤起了她对祖母酒吧的记忆，以及一套灰色西装，会让她的母亲——一位律师感到骄傲。
“这就像一种融合，”她说。“一些家乡的元素，加上一些温尼珀的元素。”
对Akinbo而言，这种由捐赠所培养的“给予文化”，使北美的二手市场与她所熟悉的二手文化显得不同。
通过她的自拍、静物和纪录片摄影，出生于尼日利亚的摄影师Ebunoluwa Akinbo一直在调查温尼珀日益流行的二手服装。
和传统二手商店不同，Akinbo表示，在她与温尼珀的二手商店交谈时，许多人告诉她，他们被折扣和寻找独特物品的刺激所吸引。
她表示，购物者为能够找到价格便宜的独特物品感到骄傲，通常还乐于分享找到最佳二手商品的技巧。
然而，Akinbo表示，“二手商店在这里的功能超出了回收和可持续性，但在所有这些事情中，温尼珀人的可持续性意识有着无声而响亮的表达。”
市场研究机构ThredUp的数据显示，消费者转向二手服装的主要原因是为了省钱，而可持续性是排名第四的重要原因。
2022年，Savers公司（拥有Value Village的盈利公司）委托的一项调查显示，一半的加拿大购物者表示，他们对他们服装的环境影响的关注比三年前更高，这也近三分之四的人认为二手购物更有利于环境。
但并非所有捐赠给二手商店的物品最终都会出现在货架上。
在温尼珀的二手商店中，Akinbo在与商店门口的购物者和工作人员交谈的过程中，对策划者如何决定销售什么以及未被使用的物品去向产生了好奇。
“无论是什么不需要的物品都会被移走，可能会出售给另一家二手商店，或可能会被送到其他国家，所以它们仍在迁移。”她说。
根据一个2021年由加拿大服装可持续性非盈利组织“时尚行动”报告，像Value Village这样的加拿大二手商店的后房，员工会对收集的物品进行筛选，大约一半的收到物品会被标记为可售商品。
Value Village的执行长Tony Shumpert告诉这个非盈利组织，商店上的仅约30%将实际销售。所有未售出或未能首次进入货架的商品会按重量出售给名为“分拣和分级者”的批发商，这些商家会收集加拿大人的二手衣物，根据多种标准对衣物进行分拣，并按包出售到国际二手市场。
根据Statistics Canada的数据，2017年，加拿大出口了价值1.73亿加元的二手衣物，使其成为国际二手服装贸易的第11大参与国。
“在这个过程中，加拿大的废物几乎没有被浪费，”时尚行动报告指出。
但加拿大衣物废物的隐蔽性是具有误导性的。由于很少有城市有独立的纺织废物处理渠道，加拿大没有追踪其纺织物的废物，但时尚行动估计，2018年，该国生成了大约480,576吨的纺织废物——其重量是加拿大国家塔的四倍。
安大略省回收协会估计，每位加拿大人每年向填埋场发送37公斤的衣物。
全球范围内，衣物废物则是一个更加庞大的问题。
例如，okrika卖家会收到重达半吨、装满数千件各种品牌、款式和尺码的使用物品的包。
这使得市场成为一个寻找独特而非传统物品的理想场所，Akinbo表示，但这也意味着有很多东西卖不出去——最终变成垃圾。
“最终，这些衣物在尼日利亚或非洲都不会去任何地方，”Akinbo说。“非洲成为西方国家的最后垃圾场。”
去年，尼日利亚海关宣布了禁止二手服装贸易的政府意图，加入了乌干达等东非共同体成员国——包括布隆迪、刚果、肯尼亚、卢旺达、南苏丹和坦桑尼亚，后者自2016年以来也一直尝试停止进口二手衣物。
非营利组织全球时尚议程估计，2015年的全球衣物废物为9200万吨，预计到2030年将增长约60%。
在加拿大，一项私营成员法案目前在国会搁浅，将制定国家战略以减少纺织废物。根据该法案，每年约500万公斤的加拿大纺织废物最终进入填埋场——其中超过三分之三可以被重新使用或回收。
在温尼珀，Akinbo在一个专注于可持续发展的二手店Reclothify中了解到稍有不同的经营模式。
这个商店不接受社区捐赠，而是接受来自少数非营利合作伙伴和未售出库存的包裹。
尽管一些物品按原样出售，Reclothify还与曼尼托巴的品牌合作，将衣物改造成新的产品：重制的服装、配件、艺术作品等。
与某些传统二手商店不同，Reclothify偶尔向公众开放其分拣仓库，举办“按磅购物”的活动。
“当我听到有人说‘我想把这个扔掉’时，我的心几乎会痛苦，”Murray说。“我真的希望可持续时尚会继续增长。”
在庞大的Reclothify仓库中，Akinbo观察到策展人迅速系统地从充满的箱子中挑选特别可售的物品。
“这些人制定了关于什么保留，什么不保留的计划，速度超级快——一边拿着它一边扔……”Akinbo说。
Murray表示，商店收到的约三分之二的物品会被出售，剩下的会被压缩成大型砖块，出售给纺织回收商。
大部分回收涉及将面料切碎或分解，用于其他应用——一些吸水的面料可以转变为清洁抹布，而一些则被重新纺制成新纱线或用于制作绝缘材料等产品。
“我每天都面临这个挑战：我们如何解决那些不能穿的纺织品？”Murray说。
现在，作为这个场景的专家，Akinbo已经加入了温尼珀的居民行列，对二手购物觉得既有趣又时尚，更重要的是，富有意义。
“我变得对衣物的来源、纤维的制造变得十分有意识。”她反思起自己在二手商店花费几个月的时间的收获。
“我很自豪地说：‘我从二手店买的这个东西。’”
加拿大小记者协会和加拿大黑人记者协会的七项行动呼吁之一是为有色人种的有志记者提供导师机会。对此，The Narwhal为黑人、土著或有色人种的摄影师提供带薪奖学金。Ebunoluwa Akinbo，即文中提到的摄影师，是2024年的获奖者。她是一位出生于尼日利亚的摄影师，目前居住在温尼珀。她结合社会学和美术的背景，探索作品中的记忆、身份和迁移主题。
